【鳴家】張涌:化龍有夢——化龍村扶貧采風札記
2020-05-20 07:00:00 聽新聞
早起看詩人黃海子發(fā)的視頻,一個年輕人來到四周堆滿垃圾的破屋,給撿破爛的70多歲老奶奶送來兩袋米,老人家竟然刷地跪下、老淚縱橫。不論視頻真假,我知道,貧困還在,比如離我們并不算遠的合川渭沱鎮(zhèn)化龍村。因為交通不便等原因,化龍村2014年被確定為市級貧困村。
貧困的地方往往風光嘉麗。化龍村沿涪江蜿蜒,近岸處波光粼粼,遠望則平靜如鏡,江天一色,纖塵不染。沿江一側(cè),或平沙芳草、阡陌交通,或房舍竹籬,雞犬相聞,或丘陵起伏、林木蔥蘢,鋪染成如緞帶如輕紗如翡翠的多彩畫卷。此地最宜早起。信步水湄,看晨風輕掠、水光瀲滟;看白鷺翻飛在蒸騰的水氣上,時高時低,欲去還回。在曉風化漣漪、漣漪化曉風的迷離中,風煙俱凈,身心澄澈,物我偕忘,悲喜全無,恍如涅槃重生。
與熱鬧的安居古城僅一江之隔,化龍村卻似碧玉深藏。農(nóng)耕時代,這里定然是令人向往的世外桃源。所不同的是,其中往來種作,皆為留守老人。靜謐之余,平添一股暮氣。雖然2015年整村脫貧,但因病因?qū)W或其他原因,仍有鞏固脫貧戶89戶。于是,村里有了來自民盟市委機關(guān)的扶貧第一書記洪書記;于是,化龍村與民盟結(jié)緣。一撥又一撥民盟的專家,養(yǎng)蜂的、養(yǎng)豬的、種植的、旅游策劃的、搞餐飲的都到村里扶貧來了。
民盟畫院去年5月就到了化龍村,采風寫生,捐贈拍賣畫作,得款14萬元,在村里建起了愛心超市。今年畫家們想變個法子再助力一把,于是有了5月之約。3天時間里,我陪十余位畫家走遍了化龍村的每一個角落,擇景而畫。
頭天下午畫養(yǎng)蜂基地。這里住著兩三家農(nóng)戶,有小樓,也有錯落的平房。蜂箱擺在院壩邊、掛在墻壁上,房后巖壁上也掛著成串的蜂箱,都是牛蜂子捐獻的。牛蜂子真名劉德洪,巴南區(qū)盟員、養(yǎng)蜂專家,今年已經(jīng)六到化龍村。
我在養(yǎng)蜂基地旁邊與一條健碩的大黃狗對叫一陣后,選中路邊的角度,架好簡易寫生桌,抽出一張四尺三開卡紙,進入水墨寫生模式。左邊的兩層小樓搭接著順坡青瓦小屋,右邊有老干虬曲、姿態(tài)多變的棗子樹兩棵,都是好畫材。墻壁上的蜂箱是必須畫的,當然,還有與我較勁的大黃狗。
同行的文心、肖靜等人到覺得視野不夠,跑到半坡上的另一農(nóng)家小樓找角度。女主人聽說是洪書記的客人,便打開通往各層陽臺的房門,還拿來蘋果。在和我們拉了一會家常后,主人就忙著到地上打理莊稼。臨走時叮囑,你們走的時候把門關(guān)攏就可以了。我說您放心嗎?她回答,洪書記的客人,放心得很。
我喜歡一邊畫畫一邊找當?shù)厝肆奶欤槺懔私饷耧L民俗、生產(chǎn)生活。第二天在冉家院子寫生時,洪書記很貼心地找來了社長汪少先,說他知道得多,好溝通。精瘦干練的汪社長自稱已經(jīng)73歲了,完完全全看不出來,一上來就跟我聊高冷,問我懂不懂周易。我說不懂,也不感興趣。他有些失望,自動切換話題,說你們民盟很了不起,張瀾是民盟的吧。又說現(xiàn)在政策好,洪書記來了后,變化很大,36公里的村公路修通了,花椒基地、養(yǎng)蜂基地建好了,果園掛果了,路燈安好了,吵架扯皮少了。差不多晌午了,邀請我們到家里吃飯,我們婉言謝絕,然后到公路邊一農(nóng)家屋檐下吃自熱米飯。來一句廣告:自熱飯是寫生好伴侶,不用電不用火不用開水,還能吃得暖乎乎的,又省了時間。
已經(jīng)快中午一點,五十多歲的女主人才扛著油菜秸稈回到家,立馬打開房門,為我們搬來塑料板凳,還邀請我們進屋稍息。我們當然舍不得休息,收拾好自熱飯垃圾,繼續(xù)操練。一直在畫家攤位停停看看的“友三”(村民都這樣叫),是我收獲的第一個粉絲。他50來歲,穿著冬衣,不辨底色。似乎很喜歡畫畫,問他話卻不回答,只呵呵一笑,據(jù)說相當于四、五歲兒童智力。父子三人相依為命,弟弟智力比他更差。他家是因病致貧的典型,像這種情況,占了化龍村貧困戶的40%左右。我們畫得差不多了,把行頭收拾到車上,打算轉(zhuǎn)移陣地。他又悠悠走來,似有不舍。我說,友三,我們走了。他并不搭理,埋頭拾取路邊的礦泉水瓶,丟進路旁的垃圾桶。礦泉水瓶疑似我遺落的耶!被友三“打臉”,我瞬間有點耳熱。還沒反應過來,他又走幾步,拾取一個瓶蓋,又丟進垃圾桶。辯護一句:其實我差不多已經(jīng)改掉了野外丟垃圾的惡習,這算是跟漆曉勇學的。別看他大大咧咧,脾氣也臭,但每次收工,都會把摖油畫筆的一地廢紙撿得干干凈凈。俺今天純粹是個例外。
在街上畫化龍村大場景是第三天的既定項目。從街背后沿著一條小巷,爬坡上坎200來米,進到一個破落的大院。這是原化龍鄉(xiāng)政府所在地。4層樓的老鄉(xiāng)政府樓頂,視野開闊。延伸到涪江邊的翠綠包谷林撲入眼簾,其間雜著筆挺高大的楊樹,筆挺、高俊,使平面的包谷林有了立體感。
我是農(nóng)民出生,對包谷林一種天然的親切感:布谷聲聲的時候,包谷苗綠油油地瘋長,闊長的葉片在五月的風中搖曳生姿;初夏時節(jié),圓滾飽滿的玉米棒子便威風凜凜地斜插在包谷桿上,松軟的纓子宛如少女的秀發(fā);包谷桿如槍似戟地高揚著穗子,成林成片、一坡連一坡排兵布陣般地傲然挺立,整齊而壯觀,威嚴而親切。涪江邊的包谷林如蘆葦般延伸到水里。幾艘小船靜泊水湄,令我想起了“蒹葭蒼蒼,白露為霜”;想起了唐代詩人司空曙的《江村即事》:
釣罷歸來不系船,江村月落正堪眠。
縱然一夜風吹去,只在蘆花淺水邊。
是啊,應該在小船上悠然入眠,為美麗的化龍村做一個好夢、一個美麗鄉(xiāng)村夢、一個共同富裕的中國夢。我們的寫生作品、即將出版的《靜美化龍村寫生專集》、即將舉辦的寫生專題展覽,都將裝點這個美麗鄉(xiāng)村夢。
圖/文 張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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